僅剩溫柔
生命的轉換是如此輕易。
上帝降下新生、也帶走他人,如此簡單的循環我已看過上百次。
為了延遲生命,人們通常願意付出代價,然而有些代價卻往往連同災禍一同降下。
看著痛苦的人們,我替他們落下我廉價的淚水,然後一再重複著,見證死亡與重生。
生命是如此脆弱,也許那些遵循因果逝去的生命才是獲得真正重生的那方,而那些復活者們才是真正的死人。
「主啊、主啊,我們的罪真的會被赦免嗎?」
「姊姊我的爸爸媽媽真的會好起來嗎?」
「我還能再看最後一次太陽嗎? 天使小姐。」
「神父說罪惡之人只要誠心必能將罪孽洗清,因此我們要一起洗清我們的罪孽。」
「天使小姐這是我們的試煉,只要完成了全能的主會向我們展開雙手吧?」
大手降下泥土揚起,並排的人們帶著淚緩緩地迎接屬於他們的試煉。
早晨了,我分裝著拿到市場販賣的點心,同時,腦中依舊持續播放著在疫區的景象。
我停下手邊的工作摀著雙耳,希望可以阻擋那些來自深淵的呼喊,不過這舉動只是白費功夫,因為它們來自我腦中,而我只能靜靜聆聽那最後的祈禱。
最後一道菜上桌時,梔打著哈欠一面走下樓。看來他昨晚又待在書房到很晚,臉上還有些疲倦的神情,梔拉開椅子開口:「今天怎麼沒培根?」
我替對方倒了杯他最討厭的花茶有點抱歉地解釋:「唔.......剛好沒有了,晚餐再補給你吧?」梔接過茶水,眉頭皺了下後將茶一飲而盡,開始吃起早點。
但他可沒就此放過我。
「你臉色有點差,又服藥?」
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,將炒蛋吞下肚。
梔一向是反對我服藥的,理所當然他臉色一沉,在我還來不及吃第二口炒蛋時,責備的話語就飛過來:「那種東西對你沒好處,你就別再去疫區了。」
「梔也說過不會再晚睡啦?」
我試著轉移話題,但不太成功。
梔眉毛一豎、板起臉孔地勸道:「松,這是兩碼子事!那種藥對你負擔實在太大了!況且副作用你也深刻體會過,就算你不替自己想,至少也要知道照顧你很麻煩!」
他陪伴我的時間也算久,明白我的弱點為何,才刻意提出。只是我看著對方凶狠的神情實在忍不住了,不由得笑了出來。他一臉被打敗的模樣,氣呼呼地拿起桌上的水煮蛋,連同蛋殼一併放入嘴中像是出氣般,喀!喀!喀!地將其咬碎。
看他這個惱樣子我也有些不忍,我做出承諾:「我會少去疫區的,藥也盡量不吃,這樣可以了嗎?」將撥乾淨的水煮蛋放到梔的盤子中,算是某種討好?
梔看了我一眼後,拿起水煮蛋。
「列入觀察。」
======
看看時間差不多後我起身將剩餘的花茶全數倒給梔,他一臉『別鬧了』的神情卻還是將它喝光。「今天我跟你去市場。」
丟下這句話後也不等我回應,梔便扛起點心箱邊喝下藥水的步出家門。
「媽媽都會烤好吃的點心給我吃。」
「我喜歡和爸爸一起到市場去。」
我關上家門迎面而來的是早晨的陽光,如此溫暖與舒服充滿希望,彷彿上帝正將下祝福般,一旁的梔吃著從鄰居那得來的蘋果,我精神地如此喊話:「走吧!點心可是為人們帶來幸福的喔。」
硬生生地將那些朝我求救的聲音以日常的幸福蓋過。
市場中人聲鼎沸,攤販們更是朝氣地叫賣著,許多人們臉上滿是快樂的神情。
不管是孩童或老人,全因和平與大家同在的關係吧?
這個小鎮並沒有受到上帝的試煉。
死亡與他們彷彿無關般,笑容存在每個角落中,即使如此他們依然是脆弱的,生命本該就是如此脆弱不堪,正因如此我才會努力用我的力量維繫他們的生命,幫助他們遠離更多的死亡。
我隨手拿起兩份點心,叮嚀梔別跟人起衝突後朝著廣場後方巷子前去,巷中充斥著他人不敢進入的惡臭,不遠處一位裹著單薄毛毯的老人,我走上前展開笑容:「你早,這個給你。」
將手中的點心交給對方,老人向我道謝並再次說出那句話:
「天使小姐感謝你給予的祝福。」
「您是天使小姐嗎?」
「上帝派您前來拯救我們的嗎?」
「請降下祝福使我們脫離吧」
回到鎮上人潮漸退,提著大地給予的幸福,我與梔踏上回家的路,半路我想起一件事於是出聲喚道:「梔,彎下腰吧。」
待對方一臉疑惑地彎腰後,我將前陣子拿到的項鍊取下替梔帶上。
「這什麼鬼東西?」梔拿起項鍊發出疑問。
他高舉著寶石透過陽光照射一道淺淡地光閃耀著,裡頭包覆著某種晶體,但因為是黑色故無法看清。「煉金石?」
我點點頭,試著以輕描淡寫的態度跟梔說明這塊石頭的用處。
「這個石頭是哪天我被絕望蒙蔽雙眼時的對策,只要丟到我周圍就好了......」
話還未說完,梔一把扯下項鍊生氣地還給我,我看得出他金色瞳孔中夾帶的情緒,那是彷彿要哭出來的憤怒。「松!你才不會發生那種事情!所以不要給老子這種東西!」
接過梔遞還得項鍊,我沉默並帶上笑容等著他,我不確定他從我的眼神中看見甚麼,只見他看似痛心地將項鍊搶回並粗魯戴上。
「天使小姐請您殺了我吧,因為罪惡之人無法被上帝所憐憫,但如果是您上帝會原諒的。」
「我曾經發誓不做任何壞事,但依然被降下刑罰,這一切是否為那些惡人的錯?」
「魔女都不是好東西。」
「魔女傷害了上帝的信徒。」
「松,疫區有什麼?」
許久後梔突然開口詢問著我,對於這個問題我先是一愣,那裏有......。
「絕望。」
沉默良久我輕輕說出那兩字,然而僅憑這兩字也無法完全道出所有,我找不出其它可以形容的詞彙。「那你為何而去?」
對於梔的這個問題我只是回以笑容,筆直看著遠方的梔突然停下腳步,他開口緩緩說出我的答案。
「因為___吧。」
我沒有正面回答僅僅只是注視他那雙眼,太陽下那雙橙黃的瞳孔映照出我的模樣。
「梔,你覺得上帝會聽到人們的誓言嗎?」
莫名地我問起這個問題,梔只是輕哼了聲帶著自信開口。
「只有弱小的人才會篤信可悲的宗教。」
聽到他的回答我也只是笑著回應。
「沒有人是可悲的,人們只是需要一個依靠罷了。」
「我們依靠上帝給予的恩惠,當上帝降下試煉那麼我們也必會接受。」
「天使小姐,我們的誓言上帝會收到吧?」
「那是弱小的人單方面自己想依靠,所謂的誓言也是他們自己的想法,又有何人知道每個誓言都會被接受?」
推開家門時梔說出這段話,我先是一愣對於他的話語正想開口回話時,梔轉過身遞給我一顆蘋果。
「你就像平時一樣溫柔的憐憫那些人類就行了。」
我接下蘋果,梔則是走向後門不再理會我。
拉開餐桌椅我將蘋果放置桌上,回想起方才梔的那番話。
『你就像平時一樣溫柔的憐憫那些人類就行了。』
「姊姊好溫柔。」
「感謝您降下慈悲與我們同苦。」
「您的治療我必會感激在心中,將會為您祈禱。」
腦中的回音雜亂地彷彿指責我般,將視線集中於眼前的蘋果我喘著氣,耳邊傳來尖銳的責難像是有人尖叫著,我伸出手想拿取桌上的蘋果,我聽到梔進門的聲音還有不曾中斷地尖叫,梔喚著我像是跟我說了什麼:
「我 ───── 晚點 ─── 點心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休息。」
雖然聽不清他在說甚麼,但我從梔的臉上隱約猜到他要我趕緊休息,我露出笑容拿起蘋果咬下,好甜,我滿足地開口:
「我會去休息的,梔今天我做個你喜歡的蛋糕吧。」
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將我唯一剩下的東西嶄露而已,我僅剩的『溫柔』。
上帝降下新生、也帶走他人,如此簡單的循環我已看過上百次。
為了延遲生命,人們通常願意付出代價,然而有些代價卻往往連同災禍一同降下。
看著痛苦的人們,我替他們落下我廉價的淚水,然後一再重複著,見證死亡與重生。
生命是如此脆弱,也許那些遵循因果逝去的生命才是獲得真正重生的那方,而那些復活者們才是真正的死人。
「主啊、主啊,我們的罪真的會被赦免嗎?」
「姊姊我的爸爸媽媽真的會好起來嗎?」
「我還能再看最後一次太陽嗎? 天使小姐。」
「神父說罪惡之人只要誠心必能將罪孽洗清,因此我們要一起洗清我們的罪孽。」
「天使小姐這是我們的試煉,只要完成了全能的主會向我們展開雙手吧?」
大手降下泥土揚起,並排的人們帶著淚緩緩地迎接屬於他們的試煉。
早晨了,我分裝著拿到市場販賣的點心,同時,腦中依舊持續播放著在疫區的景象。
我停下手邊的工作摀著雙耳,希望可以阻擋那些來自深淵的呼喊,不過這舉動只是白費功夫,因為它們來自我腦中,而我只能靜靜聆聽那最後的祈禱。
最後一道菜上桌時,梔打著哈欠一面走下樓。看來他昨晚又待在書房到很晚,臉上還有些疲倦的神情,梔拉開椅子開口:「今天怎麼沒培根?」
我替對方倒了杯他最討厭的花茶有點抱歉地解釋:「唔.......剛好沒有了,晚餐再補給你吧?」梔接過茶水,眉頭皺了下後將茶一飲而盡,開始吃起早點。
但他可沒就此放過我。
「你臉色有點差,又服藥?」
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,將炒蛋吞下肚。
梔一向是反對我服藥的,理所當然他臉色一沉,在我還來不及吃第二口炒蛋時,責備的話語就飛過來:「那種東西對你沒好處,你就別再去疫區了。」
「梔也說過不會再晚睡啦?」
我試著轉移話題,但不太成功。
梔眉毛一豎、板起臉孔地勸道:「松,這是兩碼子事!那種藥對你負擔實在太大了!況且副作用你也深刻體會過,就算你不替自己想,至少也要知道照顧你很麻煩!」
他陪伴我的時間也算久,明白我的弱點為何,才刻意提出。只是我看著對方凶狠的神情實在忍不住了,不由得笑了出來。他一臉被打敗的模樣,氣呼呼地拿起桌上的水煮蛋,連同蛋殼一併放入嘴中像是出氣般,喀!喀!喀!地將其咬碎。
看他這個惱樣子我也有些不忍,我做出承諾:「我會少去疫區的,藥也盡量不吃,這樣可以了嗎?」將撥乾淨的水煮蛋放到梔的盤子中,算是某種討好?
梔看了我一眼後,拿起水煮蛋。
「列入觀察。」
======
看看時間差不多後我起身將剩餘的花茶全數倒給梔,他一臉『別鬧了』的神情卻還是將它喝光。「今天我跟你去市場。」
丟下這句話後也不等我回應,梔便扛起點心箱邊喝下藥水的步出家門。
「媽媽都會烤好吃的點心給我吃。」
「我喜歡和爸爸一起到市場去。」
我關上家門迎面而來的是早晨的陽光,如此溫暖與舒服充滿希望,彷彿上帝正將下祝福般,一旁的梔吃著從鄰居那得來的蘋果,我精神地如此喊話:「走吧!點心可是為人們帶來幸福的喔。」
硬生生地將那些朝我求救的聲音以日常的幸福蓋過。
市場中人聲鼎沸,攤販們更是朝氣地叫賣著,許多人們臉上滿是快樂的神情。
不管是孩童或老人,全因和平與大家同在的關係吧?
這個小鎮並沒有受到上帝的試煉。
死亡與他們彷彿無關般,笑容存在每個角落中,即使如此他們依然是脆弱的,生命本該就是如此脆弱不堪,正因如此我才會努力用我的力量維繫他們的生命,幫助他們遠離更多的死亡。
我隨手拿起兩份點心,叮嚀梔別跟人起衝突後朝著廣場後方巷子前去,巷中充斥著他人不敢進入的惡臭,不遠處一位裹著單薄毛毯的老人,我走上前展開笑容:「你早,這個給你。」
將手中的點心交給對方,老人向我道謝並再次說出那句話:
「天使小姐感謝你給予的祝福。」
「您是天使小姐嗎?」
「上帝派您前來拯救我們的嗎?」
「請降下祝福使我們脫離吧」
回到鎮上人潮漸退,提著大地給予的幸福,我與梔踏上回家的路,半路我想起一件事於是出聲喚道:「梔,彎下腰吧。」
待對方一臉疑惑地彎腰後,我將前陣子拿到的項鍊取下替梔帶上。
「這什麼鬼東西?」梔拿起項鍊發出疑問。
他高舉著寶石透過陽光照射一道淺淡地光閃耀著,裡頭包覆著某種晶體,但因為是黑色故無法看清。「煉金石?」
我點點頭,試著以輕描淡寫的態度跟梔說明這塊石頭的用處。
「這個石頭是哪天我被絕望蒙蔽雙眼時的對策,只要丟到我周圍就好了......」
話還未說完,梔一把扯下項鍊生氣地還給我,我看得出他金色瞳孔中夾帶的情緒,那是彷彿要哭出來的憤怒。「松!你才不會發生那種事情!所以不要給老子這種東西!」
接過梔遞還得項鍊,我沉默並帶上笑容等著他,我不確定他從我的眼神中看見甚麼,只見他看似痛心地將項鍊搶回並粗魯戴上。
「天使小姐請您殺了我吧,因為罪惡之人無法被上帝所憐憫,但如果是您上帝會原諒的。」
「我曾經發誓不做任何壞事,但依然被降下刑罰,這一切是否為那些惡人的錯?」
「魔女都不是好東西。」
「魔女傷害了上帝的信徒。」
「松,疫區有什麼?」
許久後梔突然開口詢問著我,對於這個問題我先是一愣,那裏有......。
「絕望。」
沉默良久我輕輕說出那兩字,然而僅憑這兩字也無法完全道出所有,我找不出其它可以形容的詞彙。「那你為何而去?」
對於梔的這個問題我只是回以笑容,筆直看著遠方的梔突然停下腳步,他開口緩緩說出我的答案。
「因為___吧。」
我沒有正面回答僅僅只是注視他那雙眼,太陽下那雙橙黃的瞳孔映照出我的模樣。
「梔,你覺得上帝會聽到人們的誓言嗎?」
莫名地我問起這個問題,梔只是輕哼了聲帶著自信開口。
「只有弱小的人才會篤信可悲的宗教。」
聽到他的回答我也只是笑著回應。
「沒有人是可悲的,人們只是需要一個依靠罷了。」
「我們依靠上帝給予的恩惠,當上帝降下試煉那麼我們也必會接受。」
「天使小姐,我們的誓言上帝會收到吧?」
「那是弱小的人單方面自己想依靠,所謂的誓言也是他們自己的想法,又有何人知道每個誓言都會被接受?」
推開家門時梔說出這段話,我先是一愣對於他的話語正想開口回話時,梔轉過身遞給我一顆蘋果。
「你就像平時一樣溫柔的憐憫那些人類就行了。」
我接下蘋果,梔則是走向後門不再理會我。
拉開餐桌椅我將蘋果放置桌上,回想起方才梔的那番話。
『你就像平時一樣溫柔的憐憫那些人類就行了。』
「姊姊好溫柔。」
「感謝您降下慈悲與我們同苦。」
「您的治療我必會感激在心中,將會為您祈禱。」
腦中的回音雜亂地彷彿指責我般,將視線集中於眼前的蘋果我喘著氣,耳邊傳來尖銳的責難像是有人尖叫著,我伸出手想拿取桌上的蘋果,我聽到梔進門的聲音還有不曾中斷地尖叫,梔喚著我像是跟我說了什麼:
「我 ───── 晚點 ─── 點心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休息。」
雖然聽不清他在說甚麼,但我從梔的臉上隱約猜到他要我趕緊休息,我露出笑容拿起蘋果咬下,好甜,我滿足地開口:
「我會去休息的,梔今天我做個你喜歡的蛋糕吧。」
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將我唯一剩下的東西嶄露而已,我僅剩的『溫柔』。